槟榔流入中国,在西汉年间。汉武帝元封元年(公元前110年),设置南海、交趾、日南等九郡,其中就包括海南、越南这两个槟榔产地。槟榔作为贡品进呈,现身长安,于是在司马相如的《上林赋》,第一次出现槟榔的身影。他写道:“留落胥余,仁频并闾”;仁频(频,音宾),就是今天说的槟榔树,并闾则是棕树。这个意象,在左思的《吴都赋》里便发挥成:“槟榔无柯,椰叶无阴”。南北朝时期槟榔之广泛流行,滥觞于此。同时,我们可以从史书里找出很多南海小国有关槟榔的记载。
例如:扶南“有
甘蔗、诸蔗、安
石榴及橘,多槟榔,鸟兽如中国”,永明二年(484年)上表称臣,末附贡品名单,就包括“瑋瑁槟榔袢一枚”,也就是一个玳瑁作的槟榔盘(《南齐书》卷五十八《东南夷;扶南》)。而干陁利国的槟榔,则“特精好,为诸国之极”(《梁书》卷五十四《诸夷;干陁利国》)。他们“四时皆食生菜,以槟榔汁为酒”(《旧唐书》卷一百九十七《南蛮;林邑国》),“皆非麴麦所酝,饮之亦醉”(《宋史》卷四百八十九《外国五;三佛齐》)。比起不胜酒力的以
茶当酒,别饶风味。槟榔在当地虽是常见物事,可也被当作婚嫁大事的随礼,“凡嫁娶,纳槟榔为礼,多至二百盘”(《新唐书》卷二百二十二《南蛮下;哥罗拘蒌蜜》),具体的次序则是:“昏聘之资:先以椰子酒,槟榔次之,指环又次之,然后以吉贝布,或量出金银成其礼’’(《宋史》卷四百八十九《外国五;勃泥》)。平时飨客,亦多用之;在真腊,“客至,屑槟榔、龙脑、香蛤以进”(同上),“以槟榔相遗,此风俗待宾之厚意也”(《宋史》卷四百八十八《外国四;交址》)。国王出巡,槟榔也是仪仗之一,“出乘象,则绣女执衣履、刀剑及槟榔盘以从”(《明史》卷三百二十三《外国四;文郎马神》)。而文化事业,也少不了槟榔的功劳,“缅国为西南夷,其文字进上者,用金叶写之,次用纸,又次用槟榔叶”(《元史》卷二百十《外夷三;緬国》)。佛家弟子,贝叶写经;南海诸王,槟叶上表。一出手都是芬芳满室,难怪这两种宝贝都能顺利传入,流衍中土。至于中国史籍中对槟榔进行详细介绍,最早则见于杨孚《异物志》。杨孚,汉和帝时(89~105年)人,贾思勰《齐民要术》引其书曰:
“槟榔,若笋竹生竿,种之精硬,引茎直上,不生枝叶,其状若柱。其颠近上未五六尺间,洪洪肿起若瘐焉。因坼裂,出若黍穗,无花而为实,大如桃李。又生棘针,重累其下,所以卫其实也。剖其上皮,煮其肤,熟而贯之,硬如干枣。以扶留、古贲灰并食,下气及宿食、白虫,消谷。饮啖设为口实”。
书中不但描述了槟榔树的形状,还介绍了药用和吃法。“种之精硬”费解,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卷三一:“初生若笋竿,积硬引茎直上”,则是积久坚硬的意思。“剖其上皮,煮其肤,熟而贯之’’者,可以参见《太平御览》卷九七一引《云南记》:“云南有大腹槟榔,剖之为四片者,以竹串穿之,阴干则可久停”;好像那时候的吃法有煮制和阴干两种,煮制和今天湖南吃法相似,阴干之法,则似失传。扶留与荜茇,都是宜于热带种植的胡椒科植物,扶留比荜茇能耐低温。南洋诸岛与印度支那半岛,几乎家家种之。其花与茎叶皆具辛芬,供嚼食槟榔及调味用。今海南岛有野生者,土著呼之为grum,见胡先骑等著之《广东植物图志))。“古贲灰”者,《齐民要术》引《蜀记》曰:“又有蛤,名古贲,生水中,用烧以为灰,曰牡糲粉,先以槟榔着口中,又取扶留藤长一寸,古贲灰少许,同嚼之,除胸中恶气”。至于“下气及宿食、白虫,消谷”,则是槟榔的药用功效,因为槟榔含有多种生物碱,果实(今日所谓槟榔芯)可用为健胃剂、驱虫药,尤以治疗猪肉绦虫最有效果。皮(今日所谓槟榔花)则有治腹胀、消水肿等药效,此外,槟榔还是临床上治脚气的要药。南方古来为瘴疠之乡,所谓瘴疠,无非就是各种寄生虫、毒素在湿热天气下共同作用的结果,槟榔拥有这么多功效,自然成为琼、粵诸地人民日常卫生保健的首要副食,李开先所谓:“人言捉象还须象,疗瘴槟榔出瘴乡”(《中麓闲居集》卷三《江南倭夷作乱杀伤山东民兵》),正是这个意思。
至于槟榔产地更实际的情形,可从南宋祝穆的记述窥见一斑。
“琼人云:‘以槟榔为命其产于石山者最良,岁过闽广者不知其几,非槟榔之利,不能为此一州也。郡城环百里绝无水,惟烈村有石井,诸村三五十里内尽焉,每每用葫芦负水以归,其人经月不盥手,每取草上露濡手。遇雨,则槟榔树下溜水瓮中,虽久不坏。在本县有琼山、白玉二村,其石皆白,似玉而润,种诸其上特美,所产槟榔其味尤佳”(《方舆胜览》卷四三《海外四州;琼州》)。
根据以上文献初步可以断定,我国引种槟榔的时间应为公元前110年,也就是说槟榔在我国至少已有2100多年的历史。